伴随着一阵木槿花的香气,一位身着淡紫色正装的妇人,带着几个侍女小厮施施然迈进院子。
她身姿窈窕而端庄,臻首娥眉,保养得宜的白净面孔上一丝丝细纹也没有,嘴角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,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,良善而妍丽。
一路行至客堂,见到面沉如水、神色不豫的赫连笙也不恼,只是蹙眉道:“笙儿,怎地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,也不归家,叫我与你父亲担忧,弟妹也都十分想念你。”
赫连笙不屑轻嗤,丝毫没有招待的意思,瞟了一圈妇人身后垂首恭谨的下人,才冷冷道:“想来这几个奴才都是你的心腹,你也没必要演什么观音菩萨母慈子孝了吧。”
来人正是赫连笙的继母——甄氏。
赫连笙八岁丧母,不过两年时间,他父亲便续娶了当时右相府家的嫡长女甄氏。
其父赫连昌年轻时也是威震四方、战功赫赫的将军,更被封为武安侯,一时富贵泼天风头无两,纵为续弦,也有不少闺阁女儿盼嫁。
甄氏入府后与赫连昌恩爱非常,不仅将侯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仅仅有条,对继子继女视若己出,交际来往礼仪周到大方,更为侯爷绵延子嗣诞下两男一女。
唯一为人诟病之处是,自她入府后侯爷便遣散了几位侍妾通房,有善妒之嫌。
当然这都是表面文章,事实上哪个女子不希望成为丈夫唯一的枕边人呢?
这种赞誉更在侯府的嫡长女赫连云被册封为太子妃时达到鼎盛。
故而这十七八年来,甄氏都是上京贵族夫人中的楷模,她的妆容衣饰甚至说话的语气与走路的姿态都为京中女子争先效仿。
大概整个侯府中唯一不和谐的因素便是侯府的世子赫连笙了,在他成年后甄氏为他张罗了几桩门当户对的婚事,但奇怪的是每当要互换庚帖的时候,女方不是失足落水抱恙、就是被人传出男女私相授受,最后一位三品侍郎家的嫡女更是在庙中上香时为贼人所虏,失了贞洁。
久而久之,京中贵妇人哪个还敢打侯府世子的主意,加上一些赫连笙对武安侯不敬不孝、述职时流连风月场所的传言,使得年少成名的他孑然一身至今。
只有赫连笙自己清楚,他这位贤名在外的继母心机是如何深沉,明明因为亲生儿子而觊觎他的世子之位,偏偏要来操纵他的婚姻,恶意败坏他的名声,生怕他娶了母家势大的妻子。
更于无声处挑唆得他父亲信了这些传言,与他之间的隔阂日渐增长。
他也懒得分辨,更无心祸害那些无辜的女儿家。
只是要他尊敬孝顺这位贤惠的继母么?不可能罢。若不是看在她对父亲是真心爱重,赫连笙自有一百种方法修理她。
甄氏听了他饱含讽刺的话语,神情丝毫未变,只淡淡挥手命那些仆人:“你们下去看看世子这里是否缺些什么,赶快报于我回府备齐。”
这便是要搜他的别院?
早在他听到动静的时候,就将小玉不多的衣物整理收好了,他还没有安排好与小玉的未来,不想过早被家族干预。
因此他也懒得阻止:“你也就会玩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。”
“笙儿,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误会颇深,但你若有了喜欢的女子,也让你父亲知道。他……其实很为你操心。”
赫连笙瞬间明白了她来这一趟的目的,大抵是他上街买些女子衣物的事情被备有心之人报于她知道了。
男人忽地起身,在战场上磨砺出的骇人气势尽数迸发,整个客堂的氛围顿时降到冰点,一字一顿:“我警告你,今后再干预我的事情,我不敢保证你的宝贝儿子能活到娶妻生子的那一天。现在立马带着你的人,滚出我的别院!”
饶是甄氏自诩处变不惊,也被他话中的狠戾骇到微微发抖,她嘴唇动了动,到底没再说什么,只自行退了出去。